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欺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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欺君

午休的時候,北寰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。

梟雨看著她一直不睡,就坐在床邊,輕輕地撫著北寰舞的背。像極了小時候在家,娘親哄她睡覺的樣子。

北寰舞困意襲來,用自己的臉貼著梟雨的手,輕聲問:“梟姨。在你眼裏,愛應該是什麽模樣的呢?”

梟雨輕輕地拍著北寰舞的背:“若是我,那便是,即便他傷我一萬遍,離開我很久很久的時間,我也依然會想他。”

北寰舞閉上眼,也不翻身了:“那……梟姨找到那個負你的人了嗎?”

梟雨輕笑搖頭,垂眸去看北寰舞,她已經睡著了。

這丫頭可真好哄。

*

下午起床以後,北寰舞就張羅著讓從蕊仙殿跟來的侍女姐姐們幫她上妝。

梟雨在一邊抱著手,看北寰舞把衣服選了一套又一套。

北寰舞平日在許都對自己吃穿沒什麽要求。一直都是侍女姐姐們給她穿什麽,她就穿什麽。

難得今日要主動試衣裳,不僅梟雨看著奇怪,侍女姐姐們也一直在低頭忍笑。

北寰舞衣裳用的料子全都是貢品,哪身都是旁人無可比擬的尊貴。

選了兩圈,梟雨終於受不了,幫她選了一身水天碧藍的衣衫,讓她穿好趕快坐下梳妝。再挑下去,天都要黑了。

上午北寰舞跟時均白鬧了些不愉快,下午時均白想去找北寰舞也沒了理由。

悶悶不樂地在自己屋裏趴在桌子上畫圖紙。

時休閑逛,摸到時均白屋裏,看他一臉不高興地畫圖,悄無聲息地繞到他身後去蒙他眼睛,捏著嗓子問:“你猜我是誰~”

“爹爹,別鬧。”

時均白不耐煩地把時休的手扯下來。

時休一臉無趣地低頭看他畫圖紙,順手就指出幾處錯誤:“你這跟這能接上啊?還有這、這!”

時均白深吸一口氣,抄起畫紙就揉成一團。

時休看時均白煩得要死,他就覺得好笑,溜達到他身邊問:“跟北寰家那小丫頭片子鬧不愉快了?”

時均白睨了時休一眼:“您怎麽知道?”

“嘿,”時休翻了他一個白眼,“你爹我也是過來人好嗎?”

時均白還了時休一個白眼:“只會說風涼話。”

時休嘖了一聲:“我要是說風涼話,我今日就不來了!”

時均白從新展開一張紙,手裏拿著炭筆,繼續畫草稿。

他下筆很快,只是下就勾勒出了輪廓。

時休見兒子不理他,拍來拍他肩膀:“這事要我說,就是你還是不懂。別人小姑娘不高興,你就不去了?哄,知道嗎?!”

“氣頭上,越哄越生氣。”時均白也不傻,眼睛盯著稿紙,沒擡頭。

“那能一樣嗎?”時休道,“女人嘛,不就是想要你一個態度嗎?你晨起在花廳跟時雨童說舞丫頭是你的朋友。你顧著你母親,顧著舞丫頭的清譽,這麽說沒錯。那到底是態度上讓人家姑娘心寒了。”

時均白已經去找北寰舞想解釋這事,那姑娘心裏跟明鏡一樣,根本不要他哄。

“爹……”時均白實在受不了時休在他耳邊嘮叨,“您有事沒事?沒事來看看我畫的這個。”

“什麽啊?”時休懶懶地側目看過去,只是一瞬,就嚇得把那圖紙給揉了,壓低了聲音道,“你瘋了!”

時均白望著時休滿臉驚恐的樣子,慢聲道:“爹爹見過小叔叔設計的皇陵的圖紙?”

時休恨不得讓時均白聲音低點再低點,他連忙走了一圈,把屋裏的門窗全部都合了起來。轉身扯住時均白的衣袖,低聲問道:“你是怎麽知道這圖紙的?!”

時均白道:“小叔叔往年回來小住,都會跟我細細講他設計皇墓的原理,也會給我畫這些設計圖紙。我早就記住了。奇怪,小叔叔特地教我的東西,爹爹怎麽會知道?”

時休睜大了眼睛:“廢話!”

時均白眼眸微瞇,忽然想起他第二次去探刑部大獄的時候,時靈不肯再說,第二日便認罪了事。

“爹爹,”時均白眸光逐漸變得鋒利,“小叔叔,是替您去修的皇墓!這圖紙其實您設計的!”

“噓——”時休連忙讓時均白噤聲。

時均白哪裏忍得住,他深吸一口氣,也壓低了聲音道:“您這是欺君!是滿門抄斬的禍事!”

“你小點聲!”時休拉住時均白,“你怕別人不知道嗎?”

“我!”

時均白胸腔裏堵著一口氣,不知道應該怎麽發。

時休長嘆一聲,看著手裏的設計圖:“也不能算是我一個人設計的,你小叔叔跟我一起參詳出的圖紙。不算是欺君。但這事,不能傳出去。”

時均白不懂。

“其實時家嫡系到我們這一輩,已經人才雕零的只有我跟你小叔叔可以設計皇墓了。”時休說到這眼眸微紅,“這事是我對不住你小叔叔,但是當時別無他法。

“不是他去,就是我去。時靈說我天賦高於他,應該留下。

“不然你怎麽可能在那麽小的年紀,那麽順利的通過族內七層塔的考驗,得到那塊紅玉,成為下一任家主?!

“就是你因為你小叔叔自知在設計墓葬方面的天賦沒有我高,教不了你們這些後輩,才要我留下來繼續研究學習,教你們,讓你們這些小輩繼承家業!”

時均白忍不住了,眼睛裏有淚水打轉。

“我沒有納妾。你小叔叔又因為常年在皇墓修墓,很少回來,沒兒子。嫡系到你們這一輩,只有你跟你妹妹。”時休心中有愧,眼睛也紅了一圈,“你也知道,設計皇墓是一件非常耗費心血的事。我沒辦法一邊設計皇墓,一邊分心去管理家族事務,只有委屈你母親,一個女子替我出頭解決那些族內事務。這些年我跟小叔叔一起專心設計皇墓,你母親為我犧牲了不少。”

所以時休一直很寵自己的妻,也不願意按照家族規矩,要納妾來充盈子嗣。

哪怕是家族耆老們一起上陣斥責,時休也只是聽著,抵死不從。

時均白終於明白了這些年在父親那一輩頻出怪事的緣由。

皆是因為那設計皇墓的圖紙,是自己父親主刀設計,而他的小叔叔,那個寵了他一輩子的小叔叔,是代替父親去死的人。

“暮風,”時休摸了摸時均白的臉,“你母親不想你們查這案子。是怕最後牽扯到我。可我想好了。”

時休臉上出現了少有的剛毅。

時均白心裏有不好的預感。

時休道:“若是真的走不下去了,瞞不過去了。我……”

“家主,大少爺。”門外有侍從叩門,“夫人問你們什麽時候去準備。”

時休應了一聲,讓那人先去,他轉頭對時均白道:“好在,你已經把家主的位置接過去了,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。這時家終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,有些事,到底是要在你們這一輩得到改變。”

時休拍了拍時均白肩膀,轉身離去。

時均白蹙眉,望著父親背影。

以前總覺得自己父親是個不學無術的老頑童,只喜歡玩,不管家族。

現在知道緣由再看,他身軀竟然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偉岸。

他是在竭盡全力維護時家嫡系僅剩的這點尊嚴。

以前時均白跟時靈在一起的時候,總覺得時靈是他們這一輩中最厲害的天才了。不曾想時靈給他講的,都是出自他父親之手。

時靈是自願保護自己這個天賦異稟的哥哥。

開始修皇墓的時候,時均白已經兩歲了。

時靈不忍心讓哥哥陪葬在皇墓之下,也不忍心讓自己的小侄子那麽小就要接受失去父親的殘酷,便自己請命頂了去。

時家嫡系,世世代代,為了皇墓,陪上了多少人的性命。

自己的父親是幸運的有一個庶弟願意替他賠上這條命,可他的孩子,他的孫子,還有這麽幸運的事嗎?

父親說的沒錯,有什麽事,需要在他們這代做出改變。

時均白雙手緩緩鎖緊,目光往下沈了沈。

*

自從時雨童掌握古董一脈的大權開始,時雨童的家宅就被他修得奢靡至極。

遠遠地看去就知道住在這宅院裏的人非富即貴。

不僅門楣比隔壁院子的高,就連占地也是收了其他族人的宅子擴出去的。在時雨童堅持不懈地努力下,他們家宅子修得比嫡系主宅還要闊綽。

時雨童用他父親時古的拜帖,引得族裏有威望的人來吃酒。

在門口迎人的,自然是也時古夫婦。

席面男女分席。北寰舞坐上位,見不著時均白。下面坐都是些女眷,有年長的夫人,也有小一輩的兒女。

北寰舞坐在上面,目光放肆地環顧四周。

這用來宴請的地方,當真是花了些銀子建的。

大廳裏沒幾根柱子,卻建得格外寬敞。

一眼看過去,一覽無餘。

北寰舞本身就長得出挑,現下自己一個人坐在上位,自然是引得來人側目。

宴席還沒開始,就有不少年輕女子三三兩兩湊在一起,目光落在北寰舞身上,在下面小聲議論。

“那就是最近許都新封的那個長樂郡主?”

“聽說是大少爺帶回來的朋友……”

“呵,這話你也信?”

“不然呢?”

“明顯是那郡主仗著自己身份,水性楊花!”

北寰舞耳力極好,她聽見有人這樣說,不由得長眉一挑,想要聽得更清楚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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